唐宋古文八大家──韓愈
一、 韓愈生平
韓愈,字退之,鄧州南陽人。七世祖茂,有功于后魏,封安定王。父仲卿,為武昌令,有美政,既去,縣人刻石頌德。終秘書郎。愈生三歲而孤,隨伯兄會貶官岭表。會卒,嫂鄭鞠之。愈自知讀書,日記數千百言,比長,盡能通《六經》、百家學。華陰令柳澗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報而刺史罷。澗諷百姓遮索軍頓役直,后刺史惡之,按其獄,貶澗房州司馬。愈過華,以為刺史陰相党,上疏治之。既御史覆問,得澗贓,再貶封溪尉。愈坐是复為博士。既才高數黜,官又下遷,乃作《進學解》以自諭。執政覽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轉考功,知制誥,進中書舍人。憲宗將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諸軍按視。及還,且言賊可滅,与宰相議不合。愈亦奏言: 淮西連年脩器械防守,金帛糧畜耗于給賞,執兵之卒四向侵掠,農夫織婦餉于其后,得不償費。比聞畜馬皆上槽櫪,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跳躍叫呼,勢不支久,必自委頓。當其已衰,三尺童子可制其命。況以三州殘弊困劇之余而當天下全力,其敗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斷与不斷耳。夫兵不多不足以取胜,必胜之師利在速戰,兵多而戰不速則所費必廣。疆場之上,日相攻劫,近賊州縣,賦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時,人人异議以惑陛下,陛下持之不堅,半涂而罷,傷威損費,為弊必深。所要先決于心,詳度本末,事至不惑,乃可圖功。
又言:“諸道兵羈旅單弱不足用,而界賊州縣,百姓習戰斗,知賊深淺,若募以內軍,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又欲“四道置兵,道率三万,畜力伺利,一日俱縱,則蔡首尾不救,可以責功”。執政不喜。會有人詆愈在江陵時為裴均所厚,均子鍔素無狀,愈為文章,字命鍔謗語囂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節度彰義軍,宣慰淮西,奏愈行軍司馬。愈請乘遽先入汴,說韓弘使葉力。元濟平,遷刑部侍郎。 憲宗遣使者往鳳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唄,至為夷法,灼体膚,委珍貝,騰沓系路。愈聞惡之,乃上表。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牾,罪之誠宜。然非內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寬假,以來諫爭。”帝曰:“愈言我奉佛太過,猶可容;至謂東漢奉佛以后,天子感夭促,言何乖剌邪?愈,人臣,狂妄敢爾,固不可赦!”于是中外駭懼,雖戚里諸貴,亦為愈言,乃貶潮州刺史。 既至潮,以表哀謝曰: 臣以狂妄戇愚,不識禮度,陳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万死莫塞。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謂言雖可罪,心亦無他,特屈刑章,以臣為潮州刺史。既免刑誅,又獲祿食,圣恩寬大,天地莫量,破腦刳心,豈足為謝!
臣所領州,在廣府极東,過海口,下惡水,濤瀧壯猛,難計期程,颶風鱷魚,患禍不測。州南近界,漲海連天,毒霧瘴氛,日夕發作。臣少多病,年才五十,發白齒落,理不久長。加以罪犯至重,所處遠惡,憂惶慚悸,死亡無日。單立一身,朝無親党,居蠻夷之地,与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誰肯為臣言者? 帝得表,頗感悔,欲复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論是大愛朕,然不當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鎛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終狂疏,可且內移。”乃改袁州刺史。初,愈至潮州,問民疾苦,皆曰:“惡溪有鱷魚,食民畜產且盡,民以是窮。”數日,愈自往視之,令其屬秦濟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曰。祝之夕,暴風震電起溪中,數日水盡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無鱷魚患。袁人以男女為隸,過期不贖,則沒入之。愈至,悉計庸得贖所沒,歸之父母七百余人。因与約,禁其為隸。召拜國子祭酒,轉兵部侍郎。 鎮州亂,殺田弘正而立王廷湊,詔愈宣撫。既行,眾皆危之。元稹言:“韓愈可惜。”穆宗亦悔,詔愈度事從宜,無必入。愈至,廷湊嚴兵迓之,甲士陳廷。既坐,廷湊曰:“所以紛紛者,乃此士卒也。”愈大聲曰;“天子以公為有將帥材,故賜以節,豈意同賊反邪?”語未終,士前奮曰:“先太師為國擊硃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乃以為賊乎?”愈曰:“以為爾不記先太師也,若猶記之,固善。天寶以來,安祿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孫在乎?亦有居官者乎?”眾曰:“無。”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歸朝廷,官中書令,父子受旗節;劉悟、李祐皆大鎮。此爾軍所其聞也。”眾曰:“弘正刻,故此軍不安。”愈曰:“然爾曹亦害田公,又殘其家矣,复何道?”眾言雚曰:“善。”廷湊慮眾變,疾麾使去。因曰:“今欲廷湊何所為?”愈曰:“神策六軍將如牛元翼者為不乏,但朝廷顧大体,不可棄之。公久圍之,何也?”廷湊曰:“即出之。”愈曰:“若爾,則無事矣。”會元翼亦潰圍出,延湊不追。愈歸奏其語,帝大悅。轉吏部侍郎。
時宰相李逢吉惡李紳,欲逐之,遂以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詔不台參,而除紳中丞。紳果劾奏愈,愈以詔自解。其后文刺紛然,宰相以台、府不協,遂罷愈為兵部侍郎,而出紳江西觀察使。紳見帝,得留,愈亦复為吏部侍郎。長慶四年卒,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文。
愈性明銳,不詭隨。与人交,始終不少變。成就后進士,往往知名。經愈指授,皆稱“韓門弟子”,愈官顯,稍謝遣。凡內外親若交友無后者,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嫂鄭喪,為服期以報。 每言文章自漢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后,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樹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師說》等數十篇,皆奧衍閎深,与孟軻、揚雄相表里而佐佑《六經》云?至它文,造端置辭,要為不襲蹈前人者。然惟愈為之,沛然若有余,至其徒李翱、李漢、皇甫湜從而效之,遽不及遠甚。從愈游者,若孟郊、張籍,亦皆自名于時。吾子不以愈無似,意欲推之納諸圣賢之域,拂其邪心,增其所未高。謂愈之質有可以至于道者,浚其源,道其所歸,溉其根,將食其實。此盛德之所辭讓,況于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复者,故不可遂已。昔者圣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辭矣,然猶不敢公傳道之,口授弟子,至于后世,其書出焉。其所以慮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及公卿輔相,吾豈敢昌言排之哉?擇其可語者誨之,猶時与吾悖,其聲嘵嘵。若遂成其書,則見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為狂為惑。其身之不能恤,書于何有?夫子,圣人也,而曰:“自吾得子路,而惡聲不入于耳。”其余輔而相者周天下,猶且絕糧于陳,畏于匡,毀于叔孫,奔走于齊、魯、宋、衛之郊。其道雖尊,其窮亦至矣。賴其徒相与守之,卒有立于天下。向使獨言之而獨書之,其存也可冀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蓋六百年有余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可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沒,武王、周公、成、康相与守之,禮樂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至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至乎揚雄亦未久也。然猶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后能有所立,吾豈可易而為之哉?其為也易,則其傳也不遠,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觀古人,得其時,行其道,則無所為書。為書者,皆所為不行乎今,而行乎后世者也。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則俟五十、六十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茲人有知乎,則吾之命不可期;如使茲人有知乎,非我其誰哉!其行道,其為書,其化今,其傳后,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所為哉?
前書謂吾与人論不能下气,若好胜者。雖誠有之,抑非好己胜也,好己之道胜也。非好己之道胜也,己之道乃夫子、孟軻、揚雄之道。傳者若不胜,則無所為道,吾豈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与眾人辯也有矣。駁雜之譏,前書盡之,吾子其复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戲,《詩》不云乎:“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為也。”惡害于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
贊曰:唐興,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綱,文弊質窮,崿俚混并。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討究儒術,以興典憲,薰涵浸,殆百余年,其后文章稍稍可述。至貞元、元和間,愈遂以《六經》之文為諸儒倡,障堤末流,反刓以朴,剷偽以真。然愈之才,自視司馬遷、揚雄,至班固以下不論也。當其所得,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陳言,橫騖別驅,汪洋大肆,要之無牴牾圣人者。其道蓋自比孟軻,以荀況、揚雄為未淳,宁不信然?至進諫陳謀,排難恤孤,矯拂媮末,皇皇于仁義,可謂篤道君子矣。自晉汔隋,老佛顯行,圣道不斷如帶。諸儒倚天下正議,助為怪神。愈獨喟然引圣,爭四海之惑,雖蒙訕笑,合而复奮,始若未之信,卒大顯于時。昔孟軻拒楊、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余歲,撥衰反正,功与齊而力倍之,所以過況、雄為不少矣。自愈沒,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
三歲而孤受兄韓會撫育。 後隨韓會貶官到廣東。韓愈在洛陽教書的期間曾寫下《三星行》
我生之辰,月宿南斗。 牛奮其角,箕張其口。
牛不見服箱,鬥不挹酒漿。 箕獨有神靈,無時停簸揚。
無善名已聞,無惡聲已讙。 名聲相乘除,得少失有馀。
三星各在天,什伍東西陳。 嗟汝牛與鬥,汝獨不能神。
由此詩可之韓愈字當時即認為自己的命格、命宮不好,也許是由於出生的時
辰所致。後由兄嫂扶養,韓愈其兄乃是一古文名家,致使後來韓愈推行古文
運動,這應該是有其相關性的。
韓愈在歷史上最文人所稱道的大概就是其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首,其為文的
主張──文以明道與文道統一。六朝時散文趨向駢文化,講究華美辭藻、對
仗工整、四六文。受此影響,許多文人都趨向寫作此種文章。韓愈在【上宰
相書】中說道:「 其業則讀書著文,歌頌堯舜之道。」「其所著皆約六經之
旨而成文,抑邪興正,辨時俗之所惑。 」可見韓愈在未入仕之前,便有自
覺的宣揚儒家思想,批評當時社會上的不良風氣,並把宗經、明道作為文學
創作的原則提出來。韓愈讀古文是為了習古道,書寫古文也是為了宣傳古道
而古道即是指儒道。陳寅恪云「韓氏受新禪學之影響,以之為本體,又以大
學一篇為用,以自由談心談性。」由此可知韓愈為文是受何影響。
二、 古文辭類纂中找出五則對該作家之評論。
1.矛鹿門曰:「性之旨孟氏沒而周程始能言之昌黎原不見得特按三家之言而剖析之如此然於天命之源已隔一二層矣。」 頁66
2.方望溪曰:「其言未出世未嘗聞此義其言已出世不可無此言是為立言。」 頁72
3.劉海峰曰:「從亡友生情韻簡淡而蕩意。」頁799
4.張廉卿曰:「此文如一筆書而曲折變化不窮。」 頁802
5.曾滌生曰:「韓公文如主人做堂上而與堂下奴子言是非然不善學之恐長客氣。」頁813
三、針對以上評論寫下五百字評論心得。
對於韓愈我的想法恰和孟子最著名的一篇文章相合,孟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韓愈自三歲失恃怙,由兄嫂扶養其成長,一生仕途不順遂,遭逢貶謫的次數幾乎要和鼎鼎有名的蘇軾相媲美了,但是我認為這卻也造就了韓愈行文如同長江大何一般氣勢磅礡,所以我認為這樣的際遇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是少了這樣的人生精力也許韓愈也難形成一代文豪吧!自古便知文窮於後工,不順的仕途往往是激發文人靈感的重要來源,這也是為何中國文學史上有如此多的貶謫文學了。而韓愈也因此成為唐宋古文八大家之首,甚至成為唐代古文運動的領袖,其後出子輩也接引不絕成為,這也就符合了孟子言的天將降大任了吧!新唐書中也贊韓愈曰:「其孟軻拒楊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余千歲,撥衰反正,功與齊而力倍之,所以過況、雄為不少矣。自愈沒。其言大行,學長養之如泰山、北斗。」由此可知韓愈在歷史上的定位為何了。章學誠也說:「 八家莫不步趨韓子。」
而對於韓愈另一個重要的想法大概是「諛墓」這應該也算是韓愈另類的事蹟之一了,在韓愈晚年慕其名而來的人甚多,其中不乏要求其為撰寫墓誌銘者,而在中國傳統思想下,往往容易讚其善而隱其過,也就造成了韓愈晚年遭人諷刺為諛墓者的事聞了!
參考資料與引用書目
1.《新唐書一七傳》宋歐陽修 宋祈撰 中華書局
2.《唐宋八大家列傳 韓愈傳》張清華 劉振婭著 吉林文史出版社
3.《唐史》章群著 中國文化大學出版社
4.《文史通義 與汪龍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