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一剪梅〉

[張雅涵]

李清照‧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賞析】
李清照與趙明誠結褵後，夫妻兩人志趣相投，時常在一起鑑賞金石，吟誦詩詞，感情甚篤。但礙於趙明誠當時還是太學生的身分，必須負笈遠遊。在兩情繾綣、離情依依，又飽受與丈夫分隔兩地相思之苦的情況下，李清照遂寫下這首離情別緒的詞。從內容上來看，側重寫與丈夫別後的無限情思，是李清照對於丈夫無計排遣之思念的剖白。

詞首句「紅藕香殘玉簟秋」以領全篇，對景物描寫的意象飽滿而含蓄。首先「紅藕香殘」寫戶外的客觀景象，而「玉簟秋」則寫對室內之物的主觀感受，並透過視覺、嗅覺、觸覺等諸感受特點來交代別離的季節。首句七個字有情有景，因此渲染了孤獨清冷的環境氣氛，也讓人聯想到李璟《浣溪沙》的首句：「菡萏香銷翠葉殘」，同樣也是以透過景物的描寫來渲染感情。但不同的是李璟此句「菡萏香銷翠葉殘」皆是景語，而李清照這句「紅藕香殘玉簟秋」卻將外在客觀景象與其自身的主觀感受融為一體，將離愁的的氣氛渲染的更加濃烈。 陳廷焯稱讚它「易安佳句，如〈一剪梅〉起七字云「紅藕香殘玉簟秋」，精秀特絕，真不食人間煙火者」。(《白雨齋詞話》) 。接著，「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一句，景由情生，情由景發。寫詞人輕輕解去羅衣，小心登舟的情態，在這個初秋的季節裡，欲藉由划船出遊尋覓大自然的美景，來排解心中的憂愁。但一個「獨」字，突顯了詞人形單影孤的落寞情態，襯出了眼前的清冷孤獨，使她想起昔日與丈夫共遊的歡快，原先蕩小舟消愁的本意，卻更增添了許多愁緒。後「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三句，寫詞人殷切期盼丈夫的家書寄來，表達了對丈夫的深切思念。其中「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兩句是倒裝句，言鴻雁飛來時，有誰託牠把書信捎來呢？此兩句流露出對丈夫的強烈盼望和思念，也可看出她對丈夫的信任，認為對方同樣也正在思念著她。遺憾的是，她等到月光照滿西樓，眼前只見雁群歸來卻未捎來隻字片語。運用迴文織錦、鴻雁傳書的兩個典故，不著痕跡地寫對丈夫的思念。而詞人上西樓望雲中，望斷天涯的情思，開啟了下片的感嘆。
下闋「花自飄零水自流」一句，承上起下，寫景又兼比興。詞人觸景生情，「花自飄零」是寫青春易逝，自比如荷花凋謝，情意纏綿；「水自流」則是微嗔丈夫忍心負笈遠行。 用比喻技巧將她與對方合在一處，生發感慨，流露出「無可奈何花落去」的無奈。下兩句「一種相思，兩處閒愁」直抒情懷，前面雖有「花自飄零」的惆悵感，及「水自流」的危嗔責怪，詞人認為她和丈夫雖分隔兩地，但他們的愛情是如盤石無轉移，兩人同游於相思的愁海之中。將自身之愁推及對方，堅信丈夫也在孤寂中思念著她，用「兩處閒愁」來表達彼此一樣牽掛的愁腸，蘊含著濃厚的情思。詞的末三句就是延續這種情思的鋪陳而來，詞人首先概括一筆指出這種深切的情思是無法根除排解的。接著用形象的語言寫道「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因為思念遠行的丈夫，總是緊皺著眉頭，而眉頭才剛舒展開，似乎擺脫了愁情，然而卻又湧上心頭。一句話，愁情難以消解，把「此情無計可消除」一句具體化、形象化了。其中「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句並非李清照所獨創，而是脫胎於范仲淹〈御街行〉：「都來此事，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雖與范仲淹所言相似，但是范詞卻過於平鋪直述，不如李清照詞意的深刻雋永。

這首詞體現了李清照寫詞的一大特點，就是語淺情濃。文字質樸典雅，語意飄逸，且多用偶句，使之富有音樂美，讀來容易上口，也創造出一種低迴婉轉、意在言外的意境，這些都增添了詞的藝術感染力。

【參考資料】
書目：
1.《歷代名家詞賞析》，徐育民、趙慧文著，北京出版社，1982年8月,頁111~113。
2.《新譯李清照集》，姜漢椿、姜漢森注譯，三民書局出版，2008年2月，頁18~19。
3.《唐宋婉約詞賞譯》，房開江著，華夏出版社，1993年7月，頁212~215。
4.《中文經典100句﹝宋詞﹞》，文心工作室編著，商周出版社，2007年3月，頁307。
5.《中國文學史新講》，王國瓔著，聯經出版，2006年9月，頁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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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竹老師]

1.敘述綿密，由以第三段為佳。
2.引文與創見須分清楚，免犯學術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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