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選賞析 陸游〈釵頭鳳〉

[黃英涵]

詞選賞析
黃英涵B961010030

陸游 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柬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賞析】

此闋為放翁懷舊好、傷仳離之情詞。 周密《齊東野語》卷一：「陸務觀出娶唐氏，閎之女也，於其母夫人為姑姪。伉儷相得而弗獲於其姑，既出而未忍絕之，則為別館，時時往焉。姑知而掩之，雖先知挈去，然事不得隱，竟絕之，亦人倫之變也。唐後改適同郡宗子士程，嘗以春日出遊，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唐以語趙，遣致酒餚，翁悵然久之，為賦《釵頭鳳》…。」

詞的上闋運用「今昔對比」的手法，陸游巧遇前妻唐婉，觸動了他內心的回憶，進而回想昔日與前妻的相處情形。詞一開始營造出歡宴的場合「紅酥手，黃縢酒」，既有心愛的妻子相伴又有美酒暢飲，這樣的場合又是發生在充滿生機的春季「滿城春色宮墻柳」，構成一幅美好和諧的景象，一切都是那麼恣意快活，用具體形象呈現婚後生活的幸福與美滿。但是陸游隨即想到，這樣美好的景象，只能幻想，自己已經無法擁有這美好的畫面了，由昔日的美好更對比出今日事實的殘酷，因為他早已與妻子離異，而妻子也改嫁他人了。唐婉是陸游的青梅竹馬也是他一生的愛人，婚後琴瑟甚和，與唐婉離異並非陸游本意，是因為陸游母親的反對使得兩個相愛的人無法長相廝守。一邊是愛人一邊是母親，陸游處於艱困、兩難的局面，為了不違背母親而所作的決定，這其中是包含了陸游多少的痛苦與無奈，這就是造成他與唐婉愛情「悲劇」的原因。一想到此，思緒翻騰，過去的美好與現在的痛苦夾雜同時向陸游襲來。第一句主要寫春景的美好，但接著隨即轉入「柬風惡，歡情薄」，這樣場景的轉變也標示著陸游內心情感的轉變和思緒的複雜。就連春天和煦的東風也令陸游感到心寒。「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更直接道出與唐婉離異的這幾年來深沉的思念，更在最後一句「錯！錯！錯！」情感達到最高點，陸游彷彿陷入在感慨回憶的思緒中不能自拔，喃喃自語著，一連三個「錯」字是陸游情感的直接發洩，是錯在不能遵守與妻子的海誓山盟嗎？還是錯在自己這幾年來與愛人分隔的寂寥、悽楚？抑或是錯在自己為了不違背母親而與妻子離異的這決定呢？

下闋一開始「春如舊」與「滿城春色宮墻柳」相呼應，此時的春天仍然是當時陸游與唐婉幸福夫妻生活那時的春天，因為四季的推移是大自然運行不變的道理，但是在相同的場景中卻已人事全非，就是在「不變」的定則下更突顯了人事悲歡離合的「變動」。接著寫陸游眼中的唐婉「人空瘦」，也如同他一樣，在相愛而不能相守的離情下憔悴而消瘦，而「空」字點出了兩人空有對彼此濃烈的相思，卻無力挽回什麼，只是被相思所折磨罷了。而「淚痕紅浥鮫綃透」寫出了陸游眼中的唐婉因為回憶往事而淚流不止的情形，「透」字更點出了唐婉深沉的悲痛。陸游在寫自己時，往往直接抒發自己的情感，但是在寫到唐婉時，卻是用間接的描寫，像是寫陸游眼中唐婉容貌身形的消瘦變化，這是陸游主觀的情感，寫出了陸游對唐婉的愛憐、憐惜之情。接著陸游用了兩個景物「桃花落，閑池閣」「藉景抒情」，桃花的盛開與凋零就如同陸游與唐婉的婚姻一樣，美好卻短暫。以閑池閣的冷清比喻自己的悽涼。整首詞中用了許多春天的景物「滿城春色宮墻柳」、「柬風惡」、「春如舊」、「桃花落」由春景的變化，象徵自己人事的無常。詞的最後「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更是直接道出陸游對唐婉最真摯的情感，即使在與唐婉離異的多年後，仍然不減對她的深情，而「錦書難托」則是將陸游的情感導向「現實」層面，因為唐婉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思念愈深，痛苦只會愈深罷了，陸游的情感是不能傾訴的，進而發出慨歎「莫！莫！莫！」有「罷！罷！罷！」之意，一連三個字，深刻表達了陸游的無奈。

陸游被稱為「愛國詩人」，但他的深情不只對於國家，也對於他所愛的人，對於此，在他的詩作中有許多的描寫，像是晚年的「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弔遺蹤一悵然。」、「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無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等詩句。其中的「沈園」即是象徵他對唐婉的感情，即使到了晚年，甚至是在唐婉死後，她一直是陸游內心深處所愛之人，也是陸游一生的掛念。這樣的感情是超越時空限制的，可見陸游纏綿忠愛，至死不渝的情感。

參考資料：
《南宋詞研究》王偉勇著，文史哲出版社，民76年
《放翁詞編年箋注》夏承燾、吳熊和箋注，木鐸出版社，民71年
《唐宋詞選釋》木鐸出版社，民7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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