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李清照

[顏培惟]

〈如夢令〉李清照
昨夜雨疏風驟 。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 。知否 。
應是綠肥紅瘦。

【賞析】

清照的詞富於性情與生命，即使是細微小事，由她執筆寫來也特別有韻味及感情，常以細膩溫婉的筆觸，抒發真摯感人的生活情緒。而這首詞主要是在描寫少婦孤寂，傷春的情懷。

在春的季節裡，百花齊放，新芽抽長，蝴蝶翩翩飛舞，鳥兒嘹喨歌唱，大自然一切充滿生機，彷彿春的來臨也意味著「希望」及「重生」的來臨。而「春」是四季裡最美麗的季節，就如同我們的「青春」也是一生中最可貴的時光，但我們都知道即使春天再怎麼美好，還是會有被「夏」取代的那麼一天，春去秋來，寒來暑住，這是大自然運行的規律也是不變的定理，但我們還是矛盾的希望把春天留下，其實也就是把我們自己的青春挽留不願使青春逝去，但青春豈是可以挽留的呢？這首〈如夢令〉，作者在短短的幾句中，所抒發的就是這種矛盾、悵惘的心緒。

「昨夜雨疏風驟」，「昨夜」點出了時間，指的是剛過去的一個晚上，而「雨疏風驟」給我們的感覺則是比較寒冷的，「濃睡不消殘酒」則是暗示出這一幕劇的女主角，雖然濃睡醒來，醉意未消，但在她的記憶裡，還是留下了這一幅「雨疏風驟」的圖畫。

即使經過一番熟睡，但醉意仍未全部消退，才一醒來就急忙的問正在捲簾的小ㄚ頭院中的海棠花怎麼了，是否無恙？但粗心的小ㄚ頭只敷衍隨意回應了一句：「依舊」，但擁有一顆易敏的心的作者，早已明白小ㄚ頭的觀察不細：「經過一夜的風雨摧殘，海棠花怎麼可能還完好呢？」作者用了兩個「知否」顯示其護花憐花之心切，也點出自己的青春凋零不復返的惆悵心情。

末句的「綠肥紅瘦」四個字，用的極為凝鍊，以「綠」指海棠葉，而以「紅」指海棠花。花被風吹雨淋，必然會稍微減損消瘦，而葉則是相反，葉被雨淋則會顯得較為肥嫩，形象皆會有變異；這一句話一則修正了「海棠依舊」的粗略認知，二則與首句的「風」、「雨」兩字前後呼應。此句更特別的是，「肥」一般來說是較為粗俗的日常生活口與用法，但李清照卻是以「綠肥」連文，再以「紅瘦」對舉，遂顯得雅不可言！而「瘦」字除了指花的消瘦，其實也是映照其詞人內心的惆悵，仔細品味不禁也有一些淒婉的感觸，原來這裡的「瘦」不只是單指花，也兼指作者自己啊！

唐韓偓《懶起》詩：「昨夜三更雨，臨明一陣寒。海棠花在否？側臥捲簾看。」或許李清照這闋詞是脫胎於此詩，但清照的〈如夢令〉結尾用問答對話的方式，字句凝鍊精工，似乎又更勝於韓作了。因此《寥園詞選》說此詞「短幅中藏無數曲折，自是聖於詞者。」

參考書目：
周淑媚《李清照李後主詞欣賞》〈漢風出版社，1992年〉
吳熊和、蔡義江、陸堅《唐宋詩詞探勝》〈木鐸出版社，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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